对史学家而言,历史上的什么是值得研究的对象?大历史、大事件、大人物?但在史学家王笛眼里,每个平凡普通的个体,才是真正推动社会不断向前的动力;对史学家而言,哪些素材可以成为史料?档案、旧报刊、日记、文学作品……但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,王笛说,抖音等短视频产品是未来“非常珍贵的史料来源”。
王笛近照
王笛是美国约翰斯·霍普金斯大学历史学博士,现任澳门大学讲席教授,也是当今中国微观史学的领军人物。十几年来,王笛一直在大学里、媒体中推广关注下层、关注普通民众的史学观。这种史学观是王笛的毕生追求,然而做中国的微观史,史料始终是难点。
中国的史学传统认为,研究历史就要研究重大的问题、重要的人物,关于历史中普通人的记载很少。如果有零星的记载,几乎都是由官方、由精英文人记录的,他们眼光下沉去写普通人的时候,常常带有很深的偏见。如何收集并解读已经被歪曲的资料,是王笛时时刻刻都面临的问题,也因此,他的课题往往要做很多年,成都茶馆的研究,前后做了20余年。
可能是为史料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地吃过许多苦,对当下流行的短视频产品,王笛不假思索地给出了“非常珍贵的史料来源”的史学家判断。他乐于见到这么多人拿起手机记录,100年后的历史学家,将拥有更丰富的研究材料。“为了对抗遗忘,我鼓励更多人去记录”,王笛指出,现代社会瞬息万变,人们的生活方式、时代文化在发生变化,行业也在持续被取代,几十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这种时候记录就显得更有必要。
近年来,随着科学技术和大众传媒的发展,人们的记录工具发生了变化,从过去的文字、图片到如今的音频、视频。王笛认为,短视频是不亚于文字的一种记录形式,一个视频,哪怕只有一分钟,它承载的信息可能超过过去一本书所能告诉读者的东西。他提出对短视频这种媒介形式不要轻视,而是“从今天起就应该去关注如何才能把短视频资料完整地保存下来,留给后人去了解我们的今天。”
在抖音上,既有李子柒等创作者通过短视频记录某种生活方式,也有更多普通人将镜头对准自己的日常生活。在王笛看来,“不一定只有记录大问题的才是记录”,如果这些视频能够长久保存下来,就能给以后的历史学家提供研究依据。此外他还从微观史学研究的学术层面指出,和大历史、大事件、大人物相比,日常生活很重要,“碌碌”也可以有为——而这正是《碌碌有为》整本书的宗旨,因为“文明真正的创造者,是那些在历史书上不被记载的普通人。”
王笛新书《碌碌有为》
一个新事物的诞生,常常伴随着不同的声音。如有人就认为短视频的记录偏碎片化、很随意,难以判断其真实性。对此,王笛表示,即便是刻意拍出来给别人看的内容,“也反映了人们当下的偏好和时代面貌”,因此仍然是一种历史记载。此外,短视频还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。通过短视频,生活封闭的人也得以看到外面的广阔世界;哪怕大字不识的人,只要会用手机,也能通过拍摄视频等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迹。
“如果你已经有了记录的意识,想去更系统化地记录,我认为最需要的是坚持。”在王笛看来,抖音等平台的出现是信息技术进步的产物,更是未来的“生活史档案馆”。因此他建议大家要坚持记录、系统化地记录,“如果视频也能像写日记那样记录,未来就会更有史料价值。”
